文/颜铭
从小就热爱金庸小说的我,对“武当”这两个字有着莫名的感情。太极拳、张三丰、武当派,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,让武当声名远播,也让我从出发前就对这座名山憧憬万分。没想到的是,在从北京飞往襄阳的飞机上,我就遇到了两名俨然一副“武林高手”模样打扮的年轻人——身穿素色武服,头顶发髻,要不是他们背后的双肩包和手臂上的刺青图案,我甚至会怀疑这两人是从古代“穿越”来的。但这一幕更让我对还没开始的武当之行充满幻想:这诞生了太极的武林圣地,究竟会是什么样子?
从八百里武当到云中紫禁城
云雾深处的这个武当,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“武林的武当”,而是“道家的武当”。
我们的车在从襄阳开往武当的高速公路上飞奔着,行至一半时,公路两边开始出现起伏的小山头,丝丝缕缕的雾气在山间飘游,深深浅浅的绿色从车窗前快速掠过,于是我知道,我们已经进入“八百里武当”的区域了。车程的终点是武当山镇,这个坐落在武当山里的小镇原名叫“老营镇”,明代永乐年间大建武当山宫观时,这里曾是30万军民扎营的地方,故称为老营。
在武当山镇上的酒店安顿下来,我便迫不及待地进山了。乘着景区专用的大巴在宁静的山林间前进,蜿蜒曲折,中国水墨画一样的景致不断出现。云雾深处的这个武当,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“武林的武当”,而是“道家的武当”。我不知道有什么神奇的力量,使得武当山最高的一座山峰,如同一根通天的大柱屹立于群山之上,而周旁的山峰都如同朝圣般地向它聚拢;我不清楚这直冲霄汉、常年云雾缭绕的金顶之上屹立的那座朝向东方的金殿,几千年来到底接受了多少来来往往的朝拜者;我更无法想象在没有现代交通的情况下,这通往金顶的神路上络绎不绝的朝拜者们究竟需要跋涉多久,又究竟经历了多少身体的伤痛和心灵的锤炼,才能抵达他们心中的仙境。
现代化的缆车把我送到了太和宫脚下的朝天宫,雨却没由来地下了起来,雾气更重了,路面湿滑难走。传说朝天宫是天庭与人间的分界,古时朝山进香的人走到这里,就认为是走进了天界。我笑笑,想必这考验是上天降下的,谁也别想轻而易举地就走进天界。仰头望去,“云中紫禁城”就在那里,而要做的首先却是低头努力往上登爬,揣着和古人一样的虔诚,一步一步踏入这个可以与天相接的绝顶。登临绝顶,方可一睹金殿的尊容。金殿的香火异常旺盛,不停有信徒朝拜。由于太多游人绕殿一周并抚摸那些鎏金铜柱,其金色已经斑驳,露出锃光瓦亮的青铜。相信每一位导游都会乐此不疲地告诉游客,金殿铸造并运送上来的各种故事,神权的威严和皇权的至高无上在这些传说中变得鲜活,而我站在这里,感受到的却是高处不胜寒。山顶的风很大,却依旧吹不散雾气,能见度很低的情况下,这顶峰更像是仙境一般,而遗憾的是,我此行是与天柱峰的云海奇观错过了。遗憾,是人类常见的情感空白。倘若一切圆满,那就成了圣人。不如像道家那样释怀于此,或者这仙山,只有神仙和有缘之人才能享用。
武当山又名“太和山”,位于中国中部湖北省丹江口市的西南部。图为武当山金顶。本报记者茅硕/摄影
天人合一大武当
早在宋朝的武当《道经》里就说,武当山山势徘徊,如天关地轴之像,所谓天关,古人指的就是蛇,地轴指的是龟,因为武当山的山势从大巴山蜿蜒曲折过来像一条蛇,而整个天柱峰和腹顶组成一只龟。
很多人都说来武当,人文景观比自然景观更值得一看。的确,明代皇帝在巍峨的高山之巅为后人留下了旷世之作,武当山的古建筑群以“9宫、9观、72岩庙、36庵堂”的规模和高超的建筑艺术水平当之无愧地入选世界文化遗产,但是,在我细细游历了金顶、南岩宫、紫霄宫和太子坡之后,我却觉得,在武当山,人文和自然是共融共生的。纵观武当山的古建筑,或宏伟壮观,或小巧精致,或深藏山坳,或濒临险崖,均达到了建筑与自然的高度和谐,它们本身就是道家思想精粹——和谐的最好体现。
这里的每一处建筑,是严格按照明成祖“相其广狭,定其规制,其山本身分毫不要修动”的原则进行设计。建筑与地形地势的结合非常贴切,甚至有些出乎我们现代人的想象。上世纪九十年代,摄影师从太和宫南面空中俯视天柱峰的航拍照片,意外地发现金顶就是一只龟的形状,而整个太和宫的围墙则如蛇一样缠绕在龟壳上。早在宋朝的武当《道经》里就说,武当山山势徘徊,如天关地轴之像,所谓天关,古人指的就是蛇,地轴指的是龟,因为武当山的山势从大巴山蜿蜒曲折过来像一条蛇,而整个天柱峰和腹顶组成一只龟。不能理解的就是,古人没有航拍技术,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一切并完美地建造这一切的?至于古人又是如何利用山头、峭壁、岩洞等险境,完全与环境融为一体,依崖壁自然走势而建造了上顶苍穹、下临绝壁的南岩宫,这依然是不得而知的。此外,紫霄宫的对称之美中也体现了皇权至高,太子坡的九曲黄河墙则将朴素辩证哲学和视觉美学完美融合,不得不说,武当山融汇了古代的智慧、历史的建筑和
自然的美学,是天人合一的至高体现。
而天人合一的另一形式,则让我在太子洞见识到了。太子洞里住着的是大名鼎鼎的贾道长。说大名鼎鼎,是因为CCTV那部《再说长江》中有一集讲武当山,里面一段情节就是贾道长和蜜蜂的故事,在他家中的碗柜中生活着一群野生蜜蜂,多年来双方和平共处,成为人与自然生物和谐相处的奇景。贾道长如今年近90,依然精神矍铄,谈吐清楚。他独自生活的这个太子洞,实际上就是在峭壁上凿出来的一个小小道观,道观门口就是他简陋的小厨房,灶具与我从武侠小说中看到的道士生活相距甚远,每天他就在这里坚持练功、打坐、修行、值班。如果你问他年龄,他一定会告诉你,他还是个小孩。“跟那些修行了几千年的老爷来比,不过是一个还没入门的小孩。”贾道长解释道。
太极是一种生活方式
从山上下来,回到武当山镇,满腹的道家感悟还来不及再细品,我终于要去寻觅一下武当真正的高人,见识见识我心目中那“武侠的武当”了。武当山的玉虚宫正在修复之中,于是成了武当弟子的练功场所。古旧华美的废墟之中,周围的人个个都白衣素袍,发髻高束,在师傅的指导下各显身手,跳跃翻腾着,让我感觉仿佛“穿越”到了一部活生生的武侠剧中。
令我惊讶的是,来武当山习武的人,不仅来自全国各地,也来自世界各地。那些金发碧眼的洋弟子们,一待就是几个月乃至几年,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本地人,让这里自有一种和谐的国际氛围,倒是我这样的游客显得有些唐突了,贸贸然闯入,与四周的景色有些格格不入了。为了重现当年的武当胜景,当地政府投巨资开始修复玉虚宫,正在修复中的大殿前,虎虎生威的武者们让这荒垣一直保持着不息的生命。
虽然无法学到一招半式,但在阳光下看着这群“武林高手”们过招,眼前天人合一的景象使得我内心一片祥和。武当功夫,讲求以静制动,四两拨千斤,恰似一阵清风吹来,让这武当山多了几分玄妙的意味。期间,和几位刚打完拳的老外闲聊,问他们为什么来学武当而不去少林,理由似乎很简单,“I Love TaiChi”。说得一口流利普通话的挪威小伙子对我说,他的父母曾经在伦敦学过太极,现在在挪威开了一家太极武馆,自己从小耳濡目染,对太极有浓厚的兴趣,所以万里迢迢来到武当。他说,在武当学习两年了,太极甚至已经开始影响到他的思维和生活方式,而他计划再学习两年后,回去他父母的武馆帮忙教学,把武当功夫继续发扬。听到这样的故事,我不禁会心地笑了,因为看到中国古老文化的传承与推广。
同样坚信太极是一种生活方式的,还有从北京来习武的张先生。手持古老兵器的张先生笑着和我聊道,自己半年会抽出半个月至一个月的时间,飞到武当,脱下皮鞋和西服,换上舒服的武服,关掉手机,过着日出而武,日落而息的简单生活。“现代社会的人活得太紧张、太累,太极的生活方式就是一种放松的方式,消除那些不必要的紧张。每天的生活都是练武、吃饭、看书、睡觉,像个古代人一样,祛除所有的浮躁,用心去感受自己身体发肤的每一寸变化,感受大自然的每一寸变化。由自身肢体锻炼达到手、眼、身、法、步的协调统一,逐步过渡到人与人之间的和谐、人与大自然之间的和谐,和谐社会、和谐人生,这是练太极拳的一种境界。”张先生一边说着,一边拳脚缓慢地比划着,眼里有让我羡慕的从容和淡定。
资料
现代社会的人活得太紧张、太累,太极的生活方式就是一种放松的方式,消除那些不必要的紧张。 武当山又名“太和山”,位于中国中部湖北省丹江口市的西南部,也恰巧位于北纬30°神秘线上并正好又是中国版图的鸡心位置。相传为道教玄武大帝(北方神)修仙得道飞升之胜地,历代道教名流曾在此修炼。
据记载,唐太宗贞观年间即在灵应峰创建五龙祠。宋、元以来有开拓扩建。明成祖于永乐十年(1412年)曾动用军夫30多万人,历经13载,在此大兴土木。
八百里武当主峰天柱峰,海拔1612米,周围又有“七十二峰”“三十六岩”“二十四涧”等胜景环绕,风光旖旎,气势宏伟,被世人赞为“万山来朝”。
公元1412年,明朝永乐皇帝同时开启了“北建故宫、南修武当”两大工程,奠定了武当山治世玄岳的尊崇地位,现存的36处宫观大多是明代所建,是中国现存最完整、规模最大、等级最高的道教古建筑群,集中体现了中国元、明、清三代世俗和宗教建筑的建筑学和艺术成就。此外,在全山各宫观中还保存着铜、铁、木、石各类造像1486件,其中明代以前制品近千件,宋、元、明、清碑刻、摩岩409通,法器、供器682件以及图书经籍等,均是珍贵的文化遗产。 在这里还衍生出武当道教、武当道乐和武当武术等文化范畴的精髓。1994年,武当山古建筑群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,2011年被评为国家5A级景区 |